顏如玉奇怪地看了她一眼，“樂正又不是第一次告訴你有危險, 你為什麽忽然之間就不讓我查了？是不是……”

“不要想太多。”安曉蕾生硬道。

沒等顏如玉開口, 她自己就覺得自己好像說得太重了, 於是放緩了聲音說了：“沒有什麽的, 我說話太重了, 請你不要放在心上。樂正那個人雖然有點討厭，但是她說的話最終都會成真, 你不要再查下去了，為了過去的事情賠上現在有的一切並不值得。我可以試試。”

畢竟我……好像已經沒有什麽不能失去了。

沒有親人, 沒有錢, 沒有本領。

光腳的不怕穿鞋的。

顏如玉皺了皺眉，“你查, 你怎麽查？你有人脈嗎？”

“我從貧民窟中來。”安曉蕾溫聲道，“你明白嗎？我本來就屬於那裏，比你更加如魚得水。”

顏如玉沒覺得有什麽好高興的, 她還記得安曉蕾曾經答應過她，以後不會回去。今天晚上大半夜的突然跑回去已經非常叫人生疑。

但是安曉蕾說要自己查, 顏如玉當然不會阻止。

她也阻止不了。

安曉蕾要是能人為阻止, 那還叫安曉蕾嗎？

有些事情得自己嘗試了，才知道能不能行。

那天晚上安曉蕾一直都在想著第二天宴會上面見到了幕後boss應該擺出什麽樣的表情, 是憤怒，還是假裝自己不知道——調查歸調查，不能給顏總招來麻煩，人家不是光腳的, 人家有自己的家業得守著。

但是第二天真正去到宴會上面安曉蕾就發現了，鬼使樂正怎麽可能安著這麽好的心，她敢說出來就證明了就算說出來也相當於沒說的——整個宴會下來，安曉蕾手上的名片多到能夠湊三副撲克牌，其中根據顏總本人說，裏面絕大多數都是集團的老總，並且那個集團在光點集團之上。

這麽大的範圍，安曉蕾根本找不出誰才是背後的BOSS。

樂正相當於什麽都沒有說。

很氣，想將樂正拉出去碎屍萬段。

“你怎麽忽然之間能夠到這麽高級的宴會上面來了。”安曉蕾不免有些腦殼疼，朝著一邊不聲不響喝茶的顏如玉問道。

往往這些大佬都不喜歡帶上不知名的小公司一起玩，在安曉蕾的眼睛裏面，顏如玉的光點娛樂傳媒公司在這群老狐貍中間基本上可以斷定為“弟弟”，人家一個手指頭就能掐死，這種情況下，顏如玉究竟是怎麽混進來的？

“簡單啊，”顏總不動聲色地說，“百足之蟲，死而不僵，不管光點娛樂看上去怎麽落魄，都是老牌公司，是整個顏氏集團.......不對，光點集團的門面，所以每一次這樣的宴會，都會意思意思一下。”

意思意思。

難怪那些大佬只是將名片放下就頭也不回地走了。

顏如玉將手上剝花生的碎屑抖抖幹凈，接著說道：“不過我們也是過來走一個過場而已，就算宴會開到一半我們悄悄溜走都不會有人知道——除了小公主端木辛夷。”

安曉蕾頗為同情地看著她，說：“哦。”

活到這種程度未免也太慘了吧。

“不過.......今年大約也是最後一次了，明年或許就不用再過來丟人現眼了。”顏如玉說，“我盡力了，做到現在這樣，我確認我已經問心無愧，就算是晚上夢見我爸媽，也不會覺得心虛。”

“我沒有問你這些。”安曉蕾未免莫名其妙。

“你問不問都沒有關系，我都能說。”顏如玉道。“之所以和你說這些，是因為你是我的妻子，成功也好失敗也好，你都有知情權。”

明白了。安曉蕾心中暗道，感情是覺得自己有事瞞著她，在這裏旁敲側擊呢。

可安曉蕾真沒覺得這有什麽的。

行吧，怎樣都好，反正她是不會告訴顏總自己最近和小黃毛走得很近的。“沒有什麽瞞著你。”

幸好顏總也沒多問。

安曉蕾雖然小時候壞事幹盡，卻極少撒謊，所以偶爾說一次謊，眼神都會亂飄，幸虧顏如玉和奶奶一樣，看不出來她在撒謊。

這麽好騙，安曉蕾真的不太明白顏如玉是怎麽當上總裁的。

好在小黃毛終究是講道理的，他說能夠說，就一定能。

“你在想什麽？”小黃毛問道。

安曉蕾迅速回神，道：“我不知道，或許只是發呆。”

“你發呆的時候不是這樣的。”小黃毛笑了笑說，“發呆的時候比現在木多了，你一定是在想什麽事情。”

見瞞不過，安曉蕾只好老老實實地說：“我確實有一個問題，為什麽班秘書不能說的事情，你卻可以？難道他們不會來管你嗎？”

“兩個問題了，不過我不介意解答。”小黃毛一臉看智障的表情看著她道：“你想什麽呢你當我是誰？我只是他們手下一個給他們跑腿的，至今都說不上多核心。每天將腦袋別在□□上，把這些告訴你，感不感動？”

“知道得越多，就會被監管得越嚴格，誰都是這樣？”

“當然！”

“那你為什麽要幫我？”安曉蕾越發不解了。

“因為你腦容量有限，想不出背後的那個人是誰。”小黃毛將空蕩蕩的煙盒捏成一團，朝著不遠處的水坑甩了過去，啪一聲激起了一團不高不低的水花，“滿意了嗎？”

很顯然這個回答並不是那麽叫安曉蕾滿意，她不吭聲了。

“你了解得越多，就越是能夠明白那個人有多厲害，多不可撼動，也就不會隨便去找死了。”黃毛手頭上沒有東西了，雙手規規矩矩地放在身側，說，“雖然我決定幫你的時候我就明白我也是在找死，但在這方面你簡直天賦異稟——帶著你的小女朋友一起。”

確實，知道得越多，安曉蕾就越是覺得自己太天真了。

“他不敢隨便殺我，因為我是……”

“你是什麽？”

“你不必知道。”黃毛忽然間冷下了臉，“我會努力活到你不再需要我的那一天，即便有一天我被抓回去了，也會告訴你那個人是誰。在那天之前，你只需要做我要求的事情。”

“讓你高興。”安曉蕾擺了擺手。

黃毛站起來，居高臨下地看著她說：“是這樣。”

黃毛早就和她說過，其實兩個人很早就認識，但是安曉蕾確確實實想不起來了。她想或許劉強就是說出來騙一下她的好感度的。

不過黃毛知道的事情確實是多，就像他一開始說的一樣，小黃毛知道整件事情的經過。

只是他說話實在是太奇怪了，很多時候安曉蕾覺得小黃毛可能是想泡她，這種感覺非常不好，每當這種時候，安曉蕾都覺得好像有點對不起顏總。

整件事情應該從安曉蕾的那一大筆退役違約金開始說起。

那時候她說退役就退役了，賺的錢還不夠違約金的，還是老頭子安溫倫給補的缺。世恒當初簽下她的時候，花了一大筆錢，而違約的時候，安曉蕾給的錢是那一筆的十倍。

她出了一部分，剩下的是安溫倫出的。

安曉蕾記得那段時間老頭子整天愁眉苦臉的，罵她不務正業，書不好好讀，游戲也不好好打，就知道謔謔家裏的那點錢，將來一定是討飯的料。

那時候安曉蕾沒有放在心上，現在後悔也來不及了。

為了支付這筆錢，老頭子賣了一部分的股權，被兩個姑姑買下了。

然後就是熟知的，老頭子被人指控公款私用，洗錢等多項罪名，調查期間股價暴跌，而兩個姑姑不知道是什麽時候收到的風聲，在這時候拼命買入。

安溫倫視若不見。

那段時間，背後的那個人已經插手了。

然後安溫倫被威脅，去世，在“那個人”的幹預底下，兩個姑姑獲得了絕大多數的財產。

“他為什麽可以幹預？”

“因為有錢，有權，有關系……隨便怎麽解釋吧。反正他勢力很大。”小黃毛說。“大到你家顏總根本無力反抗，如果他真的願意，動動手指頭就能夠買下你家顏總引以為傲的光點娛樂傳媒。”

“可是為什麽？這種級別的，競爭對手難道不是端木辛夷嗎？”

樓上依舊吵吵鬧鬧，在這一片吵鬧聲中，小黃毛卻忽然間安靜下來了，他抓起一塊石子，丟進水坑裏，靜靜地聽了那一聲水響，才慢慢開口道：“是因為你，安曉蕾。不，準確來說，是因為你們，你和顏如玉，都是他所憎恨的人，他不想讓你們好過。好了，太晚了，乖寶寶應該回家去陪著自己的老婆睡覺了。”

說著小黃毛站了起來，“你曾經屬於貧民窟，現在卻不是了。我看得出來，你並不高興。”

“我不認識他！他為什麽恨我——不對，為什麽恨我們？”安曉蕾也站起來，問道。

“你認識。就像認識我一樣，很早以前就認識，只是你忘記了，畢竟對於你來說，我們只是擦肩而過的蕓蕓眾生。”小黃毛沈聲道，“而對於我們而言……算了，再見，晚安。”

“你等等！”安曉蕾起身要追。

小黃毛卻飛快地消失在小巷子裏。“明天見，如果你還願意來的話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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